妈妈太老了，不过头发没有全白，脸上也没有出现几颗老人斑，只是腰背微驼。纤瘦的身体比30年前大约缩了一头。她的两只手，似乎只剩下几条青筋和一把骨头，手指也弯曲了，好像折弯而没有断的树枝。妈妈有时望着自己的手，自嘲地说：“这哪是手指头啊，简直是鸡爪子”每次我听到妈妈这种辛酸的话，就心疼不已。 还记得我小的时候，妈妈怎样用一双细嫩的手为我洗头，洗身，洗脚。她的手轻轻抚摸着我的皮肤，好惬意，好温柔哟！ 稍长，我喜欢伏在妈妈身边，看她在布头上缝绣彩色花条。她那么专注，那么细心，缝了拆，拆了缝，稍有欠妥的地方，一定返工。后来，我看到布头上绽开了鲜花，长出了绿叶，飞来了小鸟，似乎还能闻到花草的清香，听到鸟儿的啼鸣。这是妈妈为我缝制的枕头套。我喜爱极了。我睡在这个枕头上，感受到妈手爱抚着我的脸，温暖着我的心，连夜里的梦也不太苦涩了。 妈妈手中产生的每件东西，都精致，都漂亮。她总是精益求精。 妈手是什么时候变得粗糙了呢？妈妈老了，她的手已经拿不住针线，也不能做饭了，甚至走路时也要手扶墙壁。墙壁上留下了被她的手磨损的痕迹。 前几年，妈妈90岁生日，我决定亲手给她做一套便服衣裤。自认为这是儿子最好的一件礼物，她一定会高兴。 半夜醒来，我发现了一束灯光从妈门缝里泄出来。是妈妈没有睡？是妈妈忘记了熄灯？我下床走向门边，从门缝往她的屋里观望。她正坐在床上，围着被，戴着老花镜，手中拿着我缝制的衣裤，在细细地观看。她慢慢地摸来一把小剪子。她要干什么？我屏住呼吸。天哪！原来原来她用颤抖的手开始拆卸我为她特意缝制的新衣服。我的心顿时凉了！妈妈，这是您60岁的儿子亲手给您缝制的衣服呀！为什么不 穿，反而拆成片呢？ 过了几天，我实在憋不住了，才问妈妈。妈妈盯着我的眼睛，过了半晌，开口说：“你缝得不合格啊！线——扎得不直、不匀，有些粗糙干活儿可不能这样！”她说她把衣裤都拆了，想背着我重新缝起来，可是手不听使唤，缝不成了，妈妈看着自己那双哆哆嗦嗦的枯手，叹了一口气。 我望着妈双手，心想：妈妈教给我的，岂只是不应该缝制不合格的衣服！